凭借电影《粗野派建筑师》（The Brutalist），饰演男主角、流亡建筑师拉斯洛的阿德里安·布罗迪（Adrien Brody）二度获封奥斯卡影帝，电影还收获了最佳摄影与最佳配乐两个奖项。《粗野派建筑师》以宏大叙事一瞥二战后西方社会的变迁，似乎讲了建筑，又似乎没讲——只在片尾的威双建筑展剧情中蜻蜓点水地展示了落成后的粗野派/粗野主义作品。粗野主义建筑的内核究竟是什么？

　　电影《粗野派》建筑师官宣图。Adrien Brody于其中饰演匈牙利建筑师László Toth，他与妻子在二战后逃离欧洲，流亡美国。László Toth角色的塑造以多位现代主义建筑师为灵感，其原型最接近匈牙利建筑师、设计师马塞尔·布劳耶（Marcel Breuer）。剧情中，László Toth透露自己毕业于包豪斯设计学院；他为家庭图书馆设计的钢管悬臂椅也影射了布劳耶的经典作品。

　　粗野主义（Brutalism）是一个近代建筑评论家的生造词。在20世纪40年代末，柯布西耶开始以清水混凝土作为主材料进行创作。法语中的“混凝土”（béton brut）正是“Brutalism”的重要来源。

　　粗野建筑风格在二战后诞生于西欧，彼时，战后的欧洲对住房需求紧迫，通过使用便宜工业化材料清水混凝土，高效满足战后城市重建之需。作为现代主义的一个分支，粗野主义延续了对功能性的强调，并激进地暴露混凝土的结构与表面质感，坚定摒弃繁复装饰。

　　20世纪50至70年代，粗野主义迅速在西欧以外的地区兴起，如南美、南亚与前苏联国家。开枝散叶之后，粗野主义融入各方水土，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特征：摆脱殖民后新国家的建立、战后新联盟的组成，需要一种脱离于西欧传统范式的全新建筑语言，并通过建筑强调民主、平等与社会福祉。

　　总高18层的马赛公寓被公认为粗野主义的第一座建筑，其显著特征包括：方正体块、模块化结构、清水混凝土材料。一项重要的技术突破在于遮阳板（brise-soleil）的使用——在混凝土结构中融入屏扇和通风孔，起到“天然空调”的作用。遮阳板建筑技术源于巴西，是柯布西耶在1936年的巴西考察之旅中习得的。

　　位于昌迪加尔的旁遮普邦议会大厦（Palace of Assembly），由勒·柯布西耶设计，是昌迪加尔城市规划的一部份。

　　1947年，印度脱离英国殖民统治。勒·柯布西耶受聘于制定全新城市昌迪加尔（Chandigarh）的规划，并担任城市行政中心的建筑设计工作。这座平地而起的城市可谓迄今最具野心的粗野主义作品。昌迪加尔城市规划于1951年完成，整体呈网格化布局。

　　在整体项目中，勒·柯布西耶留下了三座主要建筑：议会大厦、秘书处大楼、高等法院。印度开国总理贾瓦哈拉尔·尼赫鲁（Jawaharlal Nehru）如此评价从无到有的昌迪加尔：“它是自由的象征，脱离历史与传统的束缚。”

　　印度学研究中心，位于印度印度古吉拉特邦的首府艾哈迈达巴德（Ahmedabad）。图源：© Carlo Fumarola, Flickr

　　印度建筑师巴克里希纳·多西（Balkrishna Doshi）曾为柯布西耶工作。印度学研究中心（Institute of Indology）是Doshi早年独立完成的重要公共作品，建筑用于收藏、研究古印度手稿与器物。这座由大型几何体块构成的建筑不仅体现了粗野主义的设计语言，也恰当地融入了当地环境，气候、材料与文化表达。

　　1962年，路易斯·康（Louis Kahn）受Doshi之邀，前往艾哈迈达巴德设计印度管理学院。这个项目促成了Kahn和Doshi的共事，这段经历对多后者产生了重要影响。而Kahn设计的印度管理学院也成为之后印度许多学院及机构的建筑原型。

　　加拿大建筑师摩西·萨夫迪（Moshe Safdie）如今以其“花园城市”理念与实践闻名，而早在他29岁时，就因设计位于蒙特利尔的住宅项目“栖息地67号”而声名大噪。栖息地67号最早用作1967年蒙特利尔世博会的加拿大国家馆，但其设计主旨自始至终是一个住宅项目。

　　建筑包含354个一模一样的预制“水泥盒子”，通过堆叠排列，构成146套独立公寓。萨夫迪的目标在于通过使用预制组件降低建造与居住成本，并且试验在城市楼房建筑中融入郊区住宅的宁静与自然，他期冀这个建筑项目能成为住宅的一种原型。

　　圣彼得小礼拜堂的空间序列围绕中央一根巨大的圆柱展开，三块不同高度的悬臂轻质板提供了不同的观景平台和功能区。玻璃幕墙和浅水的运用，将自然和景观与空间紧密连接。图源：© Leonardo Finotti

　　巴西圣保罗，这个城市的一群建筑师将粗野主义的发展推倒了全新高度，他们便是人们口中的“保利斯塔学派/圣保罗学派”（Paulista School）。保罗·门德斯·达·洛查（Paulo Mendes da Rocha）被誉为“巴西粗野主义之父”。在职业成熟期，Mendes da Rocha于1987-1989年设计建造的圣彼得小礼拜堂展现了他对混凝土的熟练运用和诗意表达。

　　除了建筑本身，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Paulo Mendes da Rocha立足于后殖民时代的爱国主义精神，他说：“巴西经历了数百年的殖民统治。到了我们这一代，我们注定肩负反殖民、反占领的责任，我们要拥抱现代。”他在圣保罗的粗野主义作品均彰显高度本地化特征。

　　丽娜·柏·巴迪（Lina Bo Bardi）于1914出生于意大利罗马。在那个鲜有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年代，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从罗马搬到米兰后，很快开启了与Gio Ponti的合作。二战结束后，Bo Bardi选择与丈夫Pietro Maria Bardi移居巴西并且在1951年成为巴西公民。

　　刚到巴西，Bo Bardi的丈夫Pietro就应政治家、商人Assis Chateaubrian的邀请，在第二年联合创立了圣保罗艺术博物馆(MASP)。在Bo Bardi的设计中，她把74米长的玻璃盒子悬挂在两根巨大的混凝土梁上，飘浮的建筑下方是完全开放的公共广场，这一大胆的设计回应了委托方唯一要求：“所用城市中心的景观都需要完整保留。”

　　奥斯卡·尼迈耶（Oscar Niemeyer）是巴西最重要的现代主义建筑师之一。1947年，Niemeyer作为最年轻的成员，加入由勒·柯布西耶领导的团队小火箭服务器叫什么名字，参与设计位于美国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大厦，落成后的建筑可谓战后国际主义风格之典范。

　　Niemeyer并非保利斯塔学派成员，但他创作了数个粗野主义风格突出的作品，包括位于巴西圣保罗的住宅科潘大厦（Copan Building）、位于巴西首都巴西利亚（尼迈耶也主持了巴西利亚的城市规划）的外交部总部，以及巴西利亚大教堂。16根抛物线状的水泥支柱支撑起巴西利亚大教堂的玻璃穹顶，教堂大厅位于地面以下，直径达70米。

　　来到寒冷的北半球高纬度地区，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中，粗野主义得到了前苏联国家的拥护，也融入了共产主义集体建设的理想。面对战后的住房问题，前苏联最高领导人赫鲁晓夫成为住宅建筑的积极推进者，他采用预制水泥组件造楼，实施24小时轮班制推进工程，最快一周便能完成一栋5层住宅楼的建造，这种名为“赫鲁晓夫楼”（Khrushchevkas）的福利住房迅速推动了城市人口增长。

　　到了勃列日涅夫时代时代，得益于石油产业繁荣，民众住房条件得到改善。“勃列日涅夫楼”（Brezhnevka）配备电梯、采暖和冷热水供应。这些前苏联式样的住宅建筑在如今的东欧地区依然可见，在中国北方地区也得到了应用。

　　在公共建筑上，巨型混凝土建筑在前苏联展现出作为视觉奇观的特质，通过孔武有力的宣言式建筑彰显民族自信。进入冷战时期，美苏太空计划如火如荼，前苏联大量公共建筑以太空为启发，可见火箭、蝶形等飞行器的影子，与国家名誉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