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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疾驰的出租车里,窗外的行道树、建筑物都模糊成五颜六色的轮廓,一团团白云悬在碧空中,像是被车轮牵着线跑的风筝。
后排座位上,于继超扶了一下银色镶边的眼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表盘上的长短指针组合显示出一个时刻——2024年9月2日早上7:30。
他拿出手机点开记事本,在一片空白的屏幕上开始简要梳理这半个多月来出差的事项:青岛,某仪器厂,对接合作方案;火箭水平总装8月底前完成测试……黑色的字块像小蝌蚪一样慢慢铺满屏幕。
出租车司机的眼睛一直紧盯前方,听到后座的问话,他微微转了一下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车载显示屏,上面有一条绿色的导航线。这条线的起点从青岛市内某酒店出发,一直延伸到海阳一个叫东方航天港的定位处结束。“还有不到40分钟吧。”司机师傅回道。
“这赶上‘火箭’速度了。”有同事对于继超开起玩笑,显然他很了解于继超的行程:北京、西安、上海、无锡、济南、青岛、海阳……16天奔波7地,于继超的行程紧密得就像奔跑在几个城市间的拉力赛。
初见于继超便知他是理工男。这个1988年出生的小伙,身材中等偏瘦,穿一件翻领T恤衫搭配浅色牛仔裤,走路风风火火,炯炯有神的眼睛,透着一股学霸的敏锐。当年他以山东青岛即墨地区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谁都知道一脚踏入这座院校的大门,往后的职业生涯多半要与航天结缘。毕业后他入职“国家队”——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负责研究导弹的电子通讯。
2020年初,依托东方航天港发展,山东一家商业火箭公司“东方空间”成立。这家火箭大厂主营业务是太空运输,是一家运载火箭和新型空天运输工具设计制造服务公司。
新公司蓄势待发,招贤榜一出,业务能力过硬的于继超便被人推荐入职,推荐人很兴奋地给他打电话:“喊你一块来造一枚火箭啊!”
我国提升进入太空的能力,不仅需要运载能力更大的火箭,还需要增加火箭的发射频次,实现总运量规模的显著提升。早在2014年,国务院首次发文“鼓励民间资本研制、发射和运营商业遥感卫星,提供市场化、专业化服务”,拉开了中国商业航天的大幕,越来越多的民营企业涌入这一新兴行业。
过去10年间,我国商业航天相关企业注册量由2014年的1000家增至2023年的1万多家,增长超过十几倍。民营商业火箭形成百家争鸣的发展态势,成为航天行业的生力军。
一手擎着手机,热血直冲头顶,他心里窜起一个激灵,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好啊,去大干一场!”
入职东方空间后,于继超担任市场开发中心总经理。平日里,他总是大大咧咧、爱开玩笑的样子。对行业外的人介绍公司业务时,他打了个幽默的比喻:“我们是一家快递公司,把卫星包邮送到太空!”
航天工作向来自带硬核科技的神秘感,又具有大国重器的磅礴气势。大部分人对航天工作人员的刻板印象是严肃而老成的,其实在火箭行业的尖端科技公司里,“80后”“90后”的年轻人占据半壁江山,年轻化是新一代航天人的显著特征。
以东方空间为例,这家火箭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联席CEO布向伟,曾是长征十一号火箭的结构总设计师,“80后”年纪的他已头顶国家“航天领域专家人才”的光环。第二位创始人姚颂就更加年轻了,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主攻AI芯片研究,是一名“90后”。
年轻的火箭大厂朝气蓬勃,起步即冲刺,高管会上直截了当地喊出目标:“我们要用3年的时间打造一枚商业火箭,它的名字叫‘引力一号’!”
公司初创时,会议轮番召开,一群激情创业的航天人围坐在一起,每天脑洞大开。与“国家队”相比,民营企业的整个操作流程更便捷,对供应链的选择也更灵活,可以更快速地实现技术创新和突破苹果手机小火箭收费的吗。
“要造就造全球第一!”常规的火箭是细长的一根“杆”,“引力一号”火箭被设计成“小胖子”,它采用的是“芯级+助推”的捆绑构型设计:一个较大的单级火箭放在中间,叫作芯级;在它周围捆绑有4枚较小的助推器,最终承力是4个助推器,承接的就是整个火箭全部400余吨的重量。
“周末带孩子去玩淘气堡,给了我一个灵感,火箭发射前的保护可以用类似于充气城堡一样的外套吗?防风又防雨,这样的材料更节省成本。”有同事提议说。
传统的火箭在发射前都是装在一个发射筒里,类似于长盒子一样的装置起到保护作用。按照这位提议同事的想法,于继超负责的市场开发部门后来真的对接了一家原本做气膜体育馆的民营企业,通过技术创新,做出了像充气城堡一样的保护装置。火箭穿上它,就像穿上了一件羽绒服。
像这样对传统火箭的改进、创新点子还有很多,一个新想法提出来,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着智慧碰撞的露珠。经过几轮研讨论证,一旦得到可行性验证,创意人就会得到极大的鼓舞,忍不住大喊:“太好了,火箭还可以这样造!”
设计稿论证结束后,开始进入紧张的零部件订制环节,这有点像“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于继超和市场开发中心的同事们出差成了家常便饭,奔波在不同的城市里,跟国内各结构厂商联系、洽谈、订制。
待初装用的零部件交工后,2023年7月,“引力一号”遥一火箭总装任务在海阳东方航天港正式启航。
陆续有大货车拖着长长的拖车行驶在东方航天港的大道上,集装箱里装着各种庞然大物。这条被命名为航天大道的大路,笔直通向黄海,路的尽头“一平一竖”两栋钢结构建筑十分醒目。
矮而宽大的是水平总装厂房,旁边紧挨着的是建筑高度为60.4米的垂直总装厂房。远远看去,两座并排的建筑像一个高个子牵着一个矮胖子。
火箭总装大体分为两个阶段:水平总装和垂直总装。水平总装指的是在水平方位上组装部件,将电子设备、电缆等装进舱段,这是总装的第一阶段。之后,再进入垂直总装厂房,将这些舱段子集按照一定顺序拼接在一起,完成火箭与卫星的对接等,从而组成一枚完整的火箭。
火箭的总装主要依靠人工安装,而非机械自动化操作,因此一枚火箭的生产周期目前在半年以上。进入总装阶段,意味着工程人员便开启了“白+黑”的赶工日。
“晚上经常干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早上七八点再过来工作。”“这次总装任务,出差到海阳,已经半年多没回家了。”——说起总装阶段的冲刺,火箭人便话匣子大开,任谁都能讲出几段故事来。
张瀚文是参与“引力一号”火箭总装的一名工程师。这个腼腆的大男孩是个“95后”,山东海阳人。中国石油大学机电专业毕业后,他进入海阳核电站从事机电方面的工作。2023年初,看到一则火箭总装工程师的招聘启事后,他毫不犹豫地报名了,心里暗暗攒着一股劲——有哪个男孩看到火箭不激动呢!
很多人的航天梦始于2003年。那一年,杨利伟在太空中迈出了中国人的第一步,圆了中华民族千年的飞天梦,也影响了年轻一代人。张瀚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火箭、飞机、航天器什么的,这么重的一个东西,相当于一个大铁坨子,一下子能飞上天,感觉太神奇了。没想到现在自己有机会投身这份神奇的事业,这是小时候不敢想象的。
经过几轮严格的面试,他顺利通关入职。第一次走进水平总装厂房时,他的脚像踩在棉花上,拘谨得走路都走不稳。
厂房高大又空旷,他左看看、右看看,环顾四周,对一切都感到新鲜,看到各种构造的零件,脑袋里时不时就浮现出大大的感叹号。
厂房的墙壁上挂满了红色的字幅——“团结协作、上下齐心、确保质量、确保成功”“格外精心、格外细心、格外小心”“一切为首飞,决战保成功”,这些字幅将紧张而严谨的氛围拉满。
后来,张瀚文才了解到,张尔忠是总装部副主任,是一位与火箭打了30多年交道的老专家。火箭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它的安装过程每一步都谨慎而精密,要求零差错。因此,总装阶段的工作每一步都由老师傅带领新入职的人员操作,总装部门是一支老带新的师徒队伍,一些工作了三四十年的老航天人是队伍的定盘星。
“走,我先带你们认识一下这些大部头。”张尔忠带着新入职的徒弟们在厂房里开始了环形走线,很多双好奇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转动。
紧跟在师父身后,张瀚文手里捧着一个笔记本,他手脑并用、边听边记,把一些重点写在本子上。此时,他恨不得多长出几个脑袋和手,生怕漏掉师父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
这个与张瀚文一批入职的老乡叫姜俊杰,不同于初入火箭行业的张瀚文,姜俊杰已是拥有10年工龄的资深航天人了。“90后”年纪的姜俊杰毕业于烟台工程技术学院,18岁毕业后便进入一家航天电子技术所工作,这家单位隶属于航天五院,姜俊杰之前的工作多是围绕卫星展开的。
商业火箭这一发展机遇吸引了众多年轻人投身奋斗大潮。姜俊杰当初来这里应聘,是被朋友叫来的。从事业单位到火箭大厂,姜俊杰没有丝毫犹豫,他和朋友一拍即合,从头到尾参与一支火箭的制造,太酷了!这也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新入职的工程师们对火箭的了解在慢慢加深,仿佛在迷雾森林里看到一束光,开始是朦胧的,越走越近,直至与它坦然直视。
一个月后,张瀚文已经可以手拿扳手,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厂房的零部件之间了。脚步的稳定,来自胸中对这些零部件的了然——
圆锥形的舱段内部布满螺纹,这是助推器的斜头锥,其流线型的形状降低了空气阻力;挨着斜头锥摆放的是一个蓝色圆柱舱段,这是助推器的尾段,用来装载一些仪器设备和防热裙;黑色的圆柱体舱段是火箭的发动机,里面装满了30吨固体燃料;一个形似蛋挞托盘的部件,是仪器舱;火箭顶部配备了整流罩,由两个蚌式半壳组成,用于保护卫星。
火箭安装工序中很多环节都是要一次性完成的,比如有些螺丝、螺母一旦拆解开,再返工会产生一些铁屑,掉落到一些精密零部件缝隙后,有时候会造成故障。
看着徒弟们手持扳手或电钻工作时,张尔忠总是用洪钟般的声音强调着他严苛的工作原则:“火箭装配工作没有第二次机会,要一次做好,一次做对!”
每天,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厂房,师父的示范动作在脑子里回放好几遍,直至自己的手的操作与那个影子重合。
一众徒弟中,师父张尔忠最看好姜俊杰的动手能力,在最后的垂直总装环节,选他做副手,一起给火箭安装助推器。这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环节,不但要摆弄又高又重的助推器,而且安装工艺也不容出错。
“安上这4个助推器,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小胖子了。”安装前,姜俊杰仰头看着竖在垂直厂房里的大家伙,心里嘀咕道。白色的箭体上,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特别醒目。
为了实现大运力,“引力一号”采用了捆绑4台助推器的构型,是全球首创的全固体捆绑式火箭。助推器由4台固体发动机集束捆绑,单台高度为10余米,直径为2.65米。
助推器要捆绑到立起来的芯一级箭体上,对接到位是最难的。这样大而重的助推器由吊车吊装,它的受力是不稳定的,装配时需要爬上40米高的高空作业。安装时不能正对卡口,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全凭经验和技巧。
助推器捆绑到火箭上是一次性完成的,如果安装不到位会造成很大的质量问题。换句话说,留给大家的容错率几乎为零,一旦出现纰漏,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第一次安装助推器的姜俊杰大气不敢出,手心里全是汗。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几个老师傅,才找到一点儿安全感。
“你可以做好的。”他默念着这句话,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里不断敲击的小鼓。如果太紧张,手会抖,大脑反应也会慢半拍,就容易出现失误。
“听我口令,吊车向左移动一点儿……”张尔忠和几个老专家站在地面上纵观全局,大家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助推器下落的位置,找准一个对接点。空旷的厂房里只听见空中吊车滑动轨道发出的吱扭声,那刺耳的声音像尖针穿透耳朵,直戳心脏。
角度不断调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已是大半天。当响起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助推器顺利与火箭芯级卡扣,所有人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像刚刚经历过一段长跑,工程师们累得瘫坐在地上。
火箭要在海上顺利发射,把火箭搬上发射船,需要经过几轮演练,以确保万无一失。火箭在垂直厂房里完成最后的组装,是带着固体燃料的,这就相当于是一颗超级炸弹,而它登船时要面对的可是摇晃不定的海面。
箭船合练中的船,指的是发射使用的“东方航天港”号发射船。它是国内首条专用发射船,可以在海浪冲击的情况下依靠船体侧面的螺旋桨推进实现稳定,相当于为火箭配备了精密的轿子。
第一次参加箭船合练是在一个冬天的夜晚,航天港码头的夜晚被灯火点亮,这是一次“真刀真枪”的实操现场。垂直总装厂房的门打开的瞬间,火箭便亮出了它银光闪闪的威严。
张瀚文套了两件到脚踝的棉大衣,腿依然在发抖。嘴里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清晰可见,仿佛整个地球都被放在一个寒冷的冰箱里。海风凛冽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子,无情地割开黄海岸边弥漫的宁静。
按照正式发射流程,火箭总装团队进行了垂直转载、登船、海绑固定、发射流程合练、解绑、下船、转载返厂等全流程演练。
结束一晚的演练,第二天凌晨回到宿舍时,张瀚文和姜俊杰被冻得没了困意,索性抱着被子边捂热身体,边聊天。
“师父经常念叨那句‘航天精神’怎么说来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攻关、特别能奉献——咱今晚是不是也算经受过考验了?”张瀚文抽搭着鼻涕问道。
“前几天一个老师傅给我讲了很多他以前在戈壁发射火箭的经历,我觉得今晚光是冷,和当年那个条件比,已经好多了。”姜俊杰眼睛里闪过一幕幕电影里才看到的风沙漫天的场景,老师傅的故事又在耳边响起——
“戈壁滩的风沙,像一块钢板,迎面就能把你掀翻个跟头。如果你倾斜一下脑壳,耳朵眼里倒出来的沙子,能铺满掌心……”
“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起,他有个职业病。”张瀚文的话打断了姜俊杰的回忆,他回应道:“你说来听听……”
“师父前几天跟我说,他每晚睡前都会复盘一天的工作,有时候想起来哪个环节做得不完善,就会马上打开床头灯,记录下来。”张瀚文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是敬佩,老一辈航天人敬业的精神着实让人叹服。
航天属于高科技领域,需要不断探索——这代表着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需要从业者以时间换效果,因此加班、熬夜、通宵是常态。
姜俊杰今天深有体会,师父以前也告诉他:“火箭发射任务就是终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眼里要锚定那个终点,埋头往前奔就得了。”
姜俊杰平躺下身体,把被子拉到胸前,像是在叮嘱自己一样念叨着:“倒计时一个月,我们的火箭就要升空了,全力以赴!”
2024年1月11日,是“引力一号”火箭发射的日子。山东海阳万米海滩上聚满了前来观礼的人群,前来观看火箭发射的不仅有海阳本地市民,还有很多外地赶来的航天爱好者。长枪短炮的摄像机架在人群之前,镜头聚焦对准海天之间的发射船。人们争相目睹一颗耀眼的明星,从大海奔赴太空的高光时刻。
蓝天大海仿佛是火箭飞天的背景幕布,为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铺垫了浪漫的序曲。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引力一号”火箭尾部喷射出炽热的火焰,光芒四射,腾起的云团如同凤凰展开羽翼。
随后,火箭升空宛如一条巨龙冲破引力束缚,直冲云霄。整个升空过程无比壮观、震撼,现场观看的民众肃然安静,直至火箭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人群中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引力一号’火箭创造了多项纪录:全球运力最大的固体运载火箭,我国运力最大的民营商业运载火箭!”
发射当天,张瀚文负责的工作是给火箭套保温层。凌晨4点多,张瀚文和同事们就来到垂直厂房,先给保温层充气,使其中间形成1米宽的气壁,然后用吊车把保温层吊到高空,从火箭上面套下来。
当天海阳海域温度达到零下5℃,“引力一号”火箭被厚厚的保温层所覆盖,就像穿上了厚厚的白羽绒服。从远处望去,这个小胖子火箭愈发显得“萌萌哒”。
发射前两小时,发射船已将火箭运至指定海域。张瀚文和同事们蹲在火箭底端,每人操作一根绳子,保温层上有编织的工艺绳,类似于封面粉的袋子封口。听见命令后大家一起拽动手里的绳子,工艺绳会自下而上拆解开来,火箭就脱掉了“羽绒服”。
火箭总装部门是最后撤离的一批人,工程师们登上保障船撤到2.5公里外的海域,大家都站在船的甲板上,远远地望着火箭。
耸立在蓝天与大海之间,那支亲手参与制造、朝夕相处半年多的火箭静静地直指苍穹。顾不上寒冷的海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庞,站在甲板上的工程师们心里都燃着一团火。
一声巨响,大地震颤,火箭拖着明亮的尾焰从烟雾中腾空而起,划破云层,向宇宙进发,在天空中描绘出一幅凤舞九天的图景。
第一次看火箭发射,张瀚文也不知道怎样算是成功,只听到身边的老师傅们说:“起飞得真稳啊。”紧张到茫然的张瀚文,直到听到甲板上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才回过神来。
火箭发射当天,有机电工作经验的姜俊杰被安排在指控大厅做航电保障工作。“10、9、8……3、2、1,点火!”耳边是清晰的点火指令,姜俊杰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方舱里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
姜俊杰以前也在现场看过很多次火箭发射,但自己全程参与的火箭要升空,心情还是很复杂,就像自己家的孩子要亮相汇报演出一样。
点火成功之后,姜俊杰负责的工作便完成了。他和同事们马上跑出方舱,仰头盯着火箭起飞。助推分离还是很关键的,当时看到这一环节成功后,大家悬着的心都落地了,拥抱着欢呼起来。
在方舱留守的还有东方空间市场开发中心总经理于继超。看到点火发射后,他迅速开车前往千米之外的监控大厅,在那里可以看到火箭在太空中传回的画面。他要关注的细节更多,卫星有没有进入预定轨道,也是衡量火箭发射是否成功的标准之一。
可是等他赶到监控大厅时,看到的是监控大屏前的同事们拥抱在一起欢呼的场景,他会心一笑,心想:肯定是成功了。他也一头扎进拥抱的人群中,“错过了看卫星入轨的画面,总算是没有错过拥抱的时刻。”他心里想。
“这一年来,火箭在哪儿,我在哪儿。”即使是家住海阳的同事,东方航天港离他们的家不过几公里,但大家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孩子出生两个月了,只看过照片,还没见过真人呢。”于继超看到一个同事本来是开玩笑地说起这话,话音未落却落下泪来。站在他身边的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孩子高考,我每晚也是隔空打气啊。”
出租车停在了海阳的一个十字路口,路口正在交通管制,过往车辆为一辆装着30多米长火箭的货车让行。“这么近距离看大火箭,还是头一回呢。”司机师傅趴在方向盘上,伸长脖子,目光随着火箭移动。
于继超也打开车窗,探着身体,看着火箭从眼前驶过。他下意识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表盘的长短针指示现在是——2024年9月2日上午8:23。
十字路口恢复通行后,出租车转了个弯驶入航天大道,窗外逐渐可以看到一架架钢筋架起的港口吊车和一排排正在建设的厂房。
2019年6月5日,东方航天港总装的首发火箭——“长征十一号”火箭在山东海阳海域总装完成并发射飞天,这标志着我国成为世界上第三个掌握海上发射技术的国家,也正式拉开了山东生产火箭的序幕。
作为我国第五处火箭发射基地、首个海上发射母港,海阳东方航天港成为唯一一个既可生产制造火箭,又具备发射条件的海上发射技术服务港。
港内这条6公里长的航天大道更像是一条产业带,从火箭制造车间开车到海边发射场,一刻钟都不用。如果放到地图上,对这个距离可能会看得更清晰——航天大道由内陆向近海不断延伸,东方航天港在这条道路上构建起了商业航天的完整产业链条,将生产制造、发射和应用都压缩到一个空间里。
这就意味着,卫星在家门口就能搭上车,火箭走几步就能去发射,大大缩短了以往长达数千甚至上万公里的转运路程。
于继超这次来到东方航天港,有两项工作安排:一是对接一下火箭总装进度。继年初“引力一号”遥一火箭发射成功后,同事们立马投入了下一发火箭的生产和总装,计划年底要发射一枚遥二火箭。
第二件事情是对接新厂房的交付,想想要给火箭搬新家,心里就高兴。新厂房空间更大,可以实现两到三发火箭的并行生产。
在来海阳之前,于继超一直在考察山东的制造企业,还参加了青岛政府组织的招商会。会上,很多企业向他热情地投递名片,明确表态:“我们也想参与火箭制造。”
在一些意向企业里筛选后,于继超也会到实地考察。他发现很多公司制造水平是过硬的,具备火箭配套生产的能力,只是因为之前没有接过这样的订单,切入航天新业务还需要磨合。无疑,东方航天港的火箭业务已开始辐射并带动周边新型科技企业的转型,一个围绕火箭的高科技生产集群正在崛起。
从出租车上下车,于继超快步走进厂房。总装任务正在紧张进行,偌大的厂房里,零件铺满地面,从厂房的这头一直延伸到另一头,远远看过去,就像乐高玩具的拼插零件。
总装部门副主任张尔忠从厂房的另一侧走过来,于继超向他挥了挥手。“大家辛苦了!进度怎么样?”他问道。
说话间,于继超瞥见旁边的白板上,用黑色笔画满了火箭的剖面图,图形旁边还标注了数字。张尔忠解释说,这是山东海上航天装备技术创新中心主任滕瑶刚才过来商讨发射船与火箭的一些对接问题。
提到滕瑶,于继超笑了。每发火箭都有各自的技术要求,而滕瑶的团队需要根据需求,设计相应配套的火箭发射船。为了对接无误差,滕瑶团队的工程师经常出入总装厂房。滕瑶有一句挂在嘴边的口头语:“我们要像小学生一样,学习火箭的相关知识。”
张尔忠故作神秘地说:“滕主任过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满是火箭发射平台的订单。他还开玩笑地说‘接火箭的订单接到手软’。”
在厂房交接完工作,于继超又匆忙赶赴下一个行程。当他站在航天大道上等车时,再次回望这片熟悉的地方。
厂房的一侧可以听到澎湃的涛声,另一侧则是如火如荼的建设场景,越来越多的火箭相关企业落地于此,钢筋架结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
2024年,“商业航天”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成为新质生产力最典型的代表之一。这个消息像徐徐海风,吹遍了整个航天港,荡漾着无限生机。
高方(笔名),原名高芳,中国作协会员,青岛文联签约作家,现任山东大众报业集团首席记者,青岛科技大学传媒学院校外合作导师,青岛市作协副秘书长。首届全国报告文学作家研讨会学员,山东省作协第二十七届高研班学员。
单篇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美文》《中国妇女》《中国校园文学》《散文选刊》《时代文学》《青年文学》《青岛文学》《大江文艺》《三角洲》《中国经济观察报》《中国青年作家报》等报刊。
已出版三部书籍《微光》《向阳而生》《小镇青年》,其中长篇报告文学《小镇青年》获2021年山东省作协定点深入生活项目、2023年青岛市文艺精品项目,第二届青岛市优秀人文社会科学类图书。
《月芽儿弯弯》获《美文》杂志2023年读者最喜爱作品;《从大海赴星辰》获山东省作协“庆祝新中国成立75周年”短篇报告文学奖;《樱桃红了》获青岛文联“青岛印象”征文非虚构奖。曾获青岛记者协会新闻奖一等奖,多篇报告文学获山东新闻奖。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