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小火箭怎么清理
直播的观众涉及到全球上千万观众,有人看完帮忙宣传,有人看完就扔打赏,还有位荷兰的王子,当场给出13万5千美金。
一群爱书人决定在战火的围剿中,偷出并转移37万卷书籍,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非洲历史上著名学者的手稿、精美的手抄本、以及一些因为有虫咬过的书。
2013年1月,持续了一年的战事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反政府武装占领了马里共和国南北交界处的城市,随时准备南下吞噬整个国家。
船速很慢,沿途的村庄陆续出现抬着金属大箱子的村民。他们将半米多高、一米多长,总数接近300个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抬进船舱。里面装着可追溯至15到16世纪的珍贵古籍。
船队的组织者名叫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一名以搜集、保管、修复古代文献为毕生事业的图书管理员。
起初,战火带走了人们的生命,然后开始将文明化为灰烬。海达拉希望赶在恐怖分子盯上城里的古籍之前,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将它们偷偷运出战区。
这是一支特殊的船队,由图书管理员和船长组成。他们带着对恐怖分子的恨意和保留文明火种的使命,加入了这场拯救古籍的行动。
沙漠里的风猛烈地掠过他们,河水被吹成巨浪,随时会将木船掀翻。当船队艰难地驶出干旱的沙漠地带,棕榈树和低矮的灌木丛映入眼帘。
人们看到了前方的出现巨大的湖泊,或者可以说是一片水草组成的海洋。船队仿佛在草地上滑行,这里有助于躲避战火,但也是土匪们理想的狩猎场。
十几名裹着头巾的男子从茂密的水草中窜了出来,他们挥舞着AK-47冲锋枪,命令船队停下。金属箱子被强行打开,土匪的手指在古籍脆弱的页面上划来划去。
船员们拿出自己廉价的卡西欧手表、银手镯、戒指和项链,恳求土匪们放过这批古籍。然而土匪无动于衷,他们宣布:将古籍全留下来。
有人拨通了海达拉的电话,海达拉向土匪们承诺尽快交付一笔可观的赎金:“相信我,我们会将钱送到你们手上的。”
土匪们在争论该怎么办,船员们则紧张地守在金属箱子旁等待着。最后,土匪们明白了海达拉的困境——他不敢不付赎金,因为船队后方还有成千上万册古籍等待着从水路逃离战区。
这段时间,远在首都巴马科的海达拉每天要工作15个小时,他同时开着8部手机,每隔15分钟就会收到一次情况通报。
海达拉紧紧盯着贴在墙上的那一面巨大的棕色牛皮纸,上面标注着每一个运送人员的姓名、最新一次联络的时间、每个人负责运送的箱子数量、位置和沿途情况,实时关注着行动的进展。
半年多来,海达拉和众多志愿者一直在面对着战火、重重关卡和在各处潜伏着的警察、士兵、土匪、恐怖分子……
起初,海达拉对战事的爆发并不担心。他以为这次就像过去20年里的各种暴乱一样,不过是在东北部沙漠里发生一些小规模冲突。
可能是分裂国家的叛军在行动,也可能是极端思想的恐怖分子在破坏,但他们总是离自己很远,离廷巴克图很远。
2012年3月,海达拉与一小群图书管理员和手稿保护专家前往邻国,协助一家政府图书馆进行手稿数字化项目。
在开车回国的路上,他们得知马里军方发动了政变并封锁边境。海达拉和他的团队不得不在邻国多待了一周。
当海达拉回到首都,他才第一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多股势力此时已经达成合作,趁着国内发生政变期间迅速攻城略地,此时战火已经逼近海达拉的家乡——廷巴克图。
海达拉在首都熬过了一个晚上,决定赶紧回家。朋友和同事都在劝他不要回去,海达拉耸耸肩,拉上司机开着SUV就往北走。
海达拉说:“我必须回去,我在那里有事要处理。如果我不在,我不会心安。”城里不仅有海达拉的家人,还有他的事业和使命——守护古籍。
北上的路途中,海达拉遇到了汹涌的人潮。长长的一队面包车、卡车、越野车、小型巴士、长途汽车、摩托车在坑坑洼准的公路上蜿蜒前行,步行的人们夹在其中被被刺耳的喇叭声、引擎声和急刹车声包围。
士兵、教师、职员、图书管理员、商人、家庭主妇、摊贩、儿童……似乎大部分廷巴克图人都逃出来了。
这是一场一眼望不到头的大进亡,路边的难民纷纷劝海达拉掉头。有史以来第一次,海达拉对正在家乡发生的事感到恐惧。
4月1日清晨,反政府武装占领了廷巴克图。尼日尔河上的渡轮停运了,海达拉不得不和司机告别,划着独木舟继续前进。
朋友开着一辆破旧的奔驰车在港口接到了海达拉,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叛军搜车,行李被撕开,接受了十几次盘问。海达拉一度觉得,路边的每棵树后边都埋伏着身穿迷彩服手持冲锋枪的叛军。
当海达拉穿过廷巴克图的南大门,一股热风扬起的沙子吹过了沥青路面。枪声响了起来,有几声近得让他不安。
又经过了多次搜身,海达拉终于在下午和家人团聚。他的妻子、5个孩子、侄子侄女以及3名家庭雇员都躲在这。
第二天,海达拉冒险进入市中心。一路上到处是被洗劫一空的商店,市政厅被毁了,行政大楼门前一片狼藉,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有个念头闪过了海达拉的脑海:“他们会不会闯入我们的图书馆?我该怎么拯救这些古籍?”
“盐来自北方,黄金来自南方,白银源自白人的国度,但神的教诲和智慧的珍宝却只能在廷巴克图找到。”
今天的人们提起非洲,首先想到的是贫穷、落后和愚昧。这种偏见由来已久,甚至会有自大的欧洲中心论者认为:非洲没有历史、没有文明,非洲只有欧洲的历史,除此之外,一片黑暗。
很少有人知道,当欧洲仍身陷中世纪的黑暗时,一个科学与宗教和谐并存的开放社会,早已经在廷巴克图兴起。
初次接触古籍时,海达拉还是个小毛孩。他当时的家位于廷巴克图城里最古老的街区,就在那个大院子里,海达拉经常听父亲轻声细语地提起这些宝藏,仿佛稍微大声一些,就会泄露了重要的秘密一般。
海达拉的父亲有时会在储藏室里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一卷记录在羚羊皮纸上的13世纪的《古兰经》,或是手掌般大小镌刻在鱼皮上的12世纪的《圣经》。
当父亲将学生们聚集在周围,海达拉的目光往往会掠过父亲的肩膀,好奇地凝视着这些装饰着金箔甚至宝石但皱巴巴的手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慢慢了解了这些古籍的历史,也学会了如何保护他们。
海达拉从小就认定,自己和这些古籍一样,都属于廷巴克图。只是年幼的海达拉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要和它们一起,逃离家乡。
就在反政府武装占领廷巴克图的第二天下午,恐怖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和“伊斯兰捍卫者”的领导人把城内50位长者叫到了一起。
在一间满目破败的餐厅,长者们围坐在两张白色的长桌旁,阳光穿过粉色百叶窗照在空荡荡的蓝色酒吧台,所有不符合教义的物品包括酒水都已经被打碎。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坐在房间四周的长椅上,将长者们包围。
领导人宣布:“廷巴克图的市民们,我们是你们的新主人。从现在起,我们计划在廷巴克图发展伊斯兰教。”
“我们不想要你们的那种伊斯兰教!”有人试图反驳,恐怖分子带来的不是信仰,而是足以毁灭文明的极端思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城市的电台被接管。恐怖分子拿出一个U盘,里面是MP3格式的《古兰经》。他们强行拿走并烧掉了装满4个米袋子的卡带,那是电台20年来的收藏,里面的内容是民俗音乐、采访和祝祷词。
电台不得不整天按顺序播放经文,唯一不同的节目是恐怖分子激情四射的现场演讲,他们在城市上空的电波里动不动就威胁要抽人、砍人。
恐怖分子的黑旗挂满了廷巴克图的每一栋政府建筑,法国电信运营商、马里航空和可口可乐之类的商业广告都被拆除。他们摧毁了能找到的饮料仓库和酒吧,还任命了一位监督道德的法官审判一切不符合教义的行为。
这位法官非常喜欢自己的工作,以至于亲手上街逮捕并恐吓没有用面纱覆盖整张脸、没有用长袍遮住除双手以外所有身体的女性。
银行办公室被改造成了牢房和审讯室,前面的ATM机亭子成为了惩罚室,违反教义的女性被迫站在封闭闷热的亭子里罚站几个小时,期间无法进食喝水。
当海达拉在思考着如何保护图书馆和古籍时,20名恐怖分子已经将政府图书馆的新总部占领,把这里变成了武器库和宿舍。他们在里面吃饭、睡觉、研读《古兰经》和祷告,身边到处是廷巴克图黄金时代最伟大的宝藏。
海达拉找到还留在城里的同行开会:“这些手稿有危险。这里已经没有政府了,只能靠我们把它们弄出去。”
有些人天真地认为占领不会持续太久,还有人相信了恐怖分子不会对古籍动手的承诺。一位策展人告诉海达拉:“等到危机结束,如果手稿全不见了,研究所主任会说是我们偷了手稿。”
这样的消极应对让海达拉很失望,他只得离开。但是一想到自己搜集了15年的手稿即将落入恐怖分子手里,海达拉就痛心不已。
海达拉和图书馆协会的同事们决定先把大楼里的古籍搬走,分散隐藏在各家各户。但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大家都没有钱,也没有安全的运输手段。
多年来海达拉从国际上筹集过不少捐助资金,用来修建图书馆和保护古籍。此时他的账户上有1.2万美元,本来是福特基金会资助他去牛津大学学习英语用的。
海达拉找来外甥默罕默德·图雷,图雷12岁就已经在图书馆和海达拉一起工作,并且非常崇拜这个舅舅。
这些人作为志愿者,每天在城里寻找还在营业的商店,购买大号的金属行李箱。每个志愿者每天只敢买两三个箱子,这样会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当金属箱子被买光,他们就去买质量差一点的木箱子。直到再也没有合适的箱子后,他们开始购买油桶,然后运到城外的工厂加工成箱子。一个月内,他们准备了足足2500个箱子。
期间,海达拉四处寻找临时存放古籍的安全屋,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于是先找到了表姐家。
“为什么不呢?我愿意倾尽一切帮你。”表姐带他来到房子深处的储藏室,里面装满了一袋袋谷物。“你随时可以拿来放在这里。”
4月下旬的一个晚上,海达拉、外甥图雷和几名志愿者在图书馆门口集合。每天晚上9点宵禁之前,他们有两个小时打包和搬运古籍。
他们提着两个大箱子,悄悄穿过院子进入主楼,然后锁上身后的大门。黑暗中,大家压低声音说话,在图书馆守卫的指引下打开主展厅的展示柜,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陈列的手稿。
城市的供电会在夜晚切断,只能使用手电筒照明。光束穿过黑暗,反射到展览柜的玻璃上,将人们的脸和发黄的古籍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光芒中。
这样会使古籍因挤压和碰撞受损,但他们没钱购买缓冲垫、纸板箱和除湿装置。海达拉安慰自己:至少比被烧毁好得多。
时间紧迫,大家往往一言不发,手上在工作耳朵着时刻注意着外面可疑的声音。千万不要惊动巡逻中的恐怖分子,尤其是在宵禁后,这意味着盘问、鞭打和囚禁。
第二天傍晚再回到图书馆,前一晚装满的箱子会用毯子包起来装上骡车,然后悄悄融入车流,将古籍运往各处安全屋。
一个炎热的夜晚,海达拉的外甥图雷独自完成了打包工作。当他转身锁上大门然后走进小巷,恐怖组织中最狂热、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头目——绰号“红胡子”的奥马尔·乌尔德·哈马哈刚好和保镖一起路过。
“拖歉,”手电筒晃得图雷睁不开眼,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很快要搬家了,我正把这些手稿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图雷知道自己会被他们依据教法宣判,然后迫不及待地行刑。幸好他有伊斯兰研究的学术积累,引用了《圣训》和《古兰经》中的内容,指出在行刑前必须有犯罪的证据。
“好吧,”图雷灵机一动,“我会去找伊玛目(“伊玛目”伊斯兰教中重要的教职)和本社区的居民,明天早上9点,他们会来证明这座图书馆是我的。”
听到图雷被捕的消息,此时远在首都的海达拉心急如焚,他到处打电话找人,这些人连夜整理文件和证词。第二天上午9点,证人们在市长办公室聚集。
到月底时,绝大部分古籍离开了图书馆,藏在30多个安全屋内。还有数千份古籍仍然留在新总部,海达拉和图书管理员们无法接触那里。
2012年5月底,正当秘密救书行动日益壮大之时,海达拉前往首都参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紧急会议。马里文化部长、众多官员和记者聚集在文化部的会议室,听取海达拉介绍保存在廷巴克图的古籍所面临的风险。
他担心发言会提醒恐怖分子注意古籍的价值。这无异于送给他们一大笔讨价还价的筹码,甚至他们会出于恶意毁掉古籍。
经过几天的思考,海达拉决定留在首都巴马科。廷巴克图被占领的一个月里,海达拉和救书行动始终保持着低调。这很有必要,但也让廷巴克图的古籍与世界断开了联系。
海达拉曾经坚定地认为,古籍在这里被创造、交易、保存了几个世纪,它们就应该一直待在廷巴克图。但此刻他渐渐意识到,古籍不得不离开,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早晚会找到并将古籍付之一炬。
城内的居民已经失去了谋生的手段,贫困加剧了偷盗和抢劫的浪潮。很快人们就会发现,只剩下珍贵的古籍可以抢了。
廷巴克图被恐怖分子独占,但他们的人手短缺,不得不取消绝大部分检查站。因此,通往南方的道路上,机会出现了。
从廷巴克图到首都巴马科有1000公里,海达拉需要雇佣大批司机和运送人员,租数百辆车和船、购买汽油,还需要足够的现金用来贿赂沿途的各方势力。大约需要70万美元。
海达拉和合作伙伴开始动用散布在世界各地的人脉,迪拜的文化遗产保护组织、荷兰亲王的基金会、一家众筹网站,以及荷兰国家彩票公司等组织和个人争相捐款。
海达拉的外甥图雷依然留在廷巴克图,他四处寻找汽车、招募人员。海达拉不愿意反复使用同一批人,这会增加被恐怖分子识别并逮捕的风险。所以图雷要在行动开始之前,尽可能多地招募人员。
最终有数百人被雇佣,他们大多数是青少年,同时也是各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子侄。他们对行动、对古籍、对文明的忠诚,毋庸置疑。
8月下旬的一个早晨,破晓时分。图雷将一辆陆地巡洋舰停在了一处安全屋前。5个金属箱子被抬上了车,里面的古籍足足垒了8层,有1500份。图雷在箱子上盖了一条毯子,然后坐进副驾驶。
当汽车慢慢接近城南门,图雷开始变得紧张不安。粉红色的柔光笼罩着沙漠,一个用绳索捆绑汽油桶搭建的临时检查站,出现在泊油路的前方。
两名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年轻警卫将道路拦住,他们蓄胡须、戴头巾,肩上扛着卡拉什尼科夫半自动机步枪,神情中满是恐怖分子的坚定和狂热。
图雷被紧紧盯着,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深呼吸,保持微笑,态度一定要毕恭毕敬。“愿真主赐予你平安。”
图雷的车一直开到了柏油马路的尽头,登上渡轮过了尼日尔河,然后一路向南,经过沙路、穿过干涸的河床、稀疏斑驳的草地、七零八落的金合欢树和灌木丛。在一个镇子上,图雷遇到了恐怖分子设置的第二道路障。这一次,他若无其事地朝外面挥了挥手,直接开了过去。
当行驶到南北方交界处的城市,图雷给海达拉打了个电话。他长舒一口气,告诉海达拉自己已经到了安全地带。当时这里仍在政府军的控制下。
然而安全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政府军将图雷拦下,这些军人士气低落、情绪急躁,对从北方来的人十分警惕。
士兵们用枪托砸开了箱子上的锁,拿出手稿,粗暴地翻着书页。图雷就这样看着他们粗手笨脚地拉扯着珍贵的古籍,一声不吭。
图雷和司机被关进了营地,没有人向他们解释原因。图雷非常沮丧、愤怒,但是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两天两夜后,他被告知可以离开,同样没有解释。
半路上,图雷给司机结了帐,并雇了一辆新车。从廷巴克图一路开来,沙土上的艰难跋涉损坏了汽车的悬架、转向箱和减震器。
图雷选择沿着红土小路继续前进,避开了前往首都的主要道路。穿过枯瘦的荆棘树林和露出地面的深色砂岩,偶尔他会从赶着羊群的牧人身边经过。
司机一再迷路,汽车在途中抛锚了两次。即使是这样,图雷依然无法躲开检查站手机小火箭怎么清理。他再次被拦下,箱子再次被枪托砸开,古籍再次被胡乱地翻阅。
图雷真的受够了,为了不再受到骚扰,他在一个军事哨所和指挥官做了一个交易。“我可以支付丰厚的酬金。”条件是两辆载着士兵的军车护送他前往首都。
在军车一前一后的护卫下,图雷在凌晨1点顺利抵达首都。他付了钱,和士兵们一一握手告别,然后开车来到城门口。图雷再次遇到了拦截,再次被扔进牢房,再次接受了盘问。
天亮时,海达拉带着茶和面包赶了过来,他和图雷在牢房里一起吃了饭,专门送给看守一份礼物,图雷再次获释。
这趟旅程对图雷是一场可怕的磨难,但证明了救书行动可以进行。图雷将古籍交给海达拉后,立刻回到廷巴克图准备下一次的运输。
在最初的90天里,海达拉和志愿者们转移了约27万份古籍。神奇的是,尽管在检查站被士兵粗鲁对待,但古籍都完好无损地通过了。
时间来到2013年,就在救书行动即将完成前,图雷费尽千辛万苦跑出来的运送路线,被新的战事打断了。
2013年1月初的一个早上,图雷和志愿者们都目睹了100多辆皮卡轰隆隆地驶过廷巴克图的街道。
大约800名恐怖分子挥舞着步枪和火箭发射器,开始向南方集结。他们的目标是救书行动的必经之路,那座位于国家南北方交界的城市。
恐怖组织“伊斯兰捍卫者”的领导人伊亚德·阿格·加利的计划已经明了,他要等待“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的高级领导人阿布·扎伊德。之后,他们将带领部队一路攻入首都。
海达拉两手各拿一部手机,不停地接着电话,手机仿佛粘在了他的耳朵上。他每天要喝几十杯加了大量糖的茶,持续的压力使他体重膨胀、血压升高,并导致了胃溃疡。
他太熟悉这条河了,20年来他无数次沿着尼日尔河探访各地,搜寻散落的古籍。湍急的河水不止一次将海达拉的船掀翻。
骡子车再次被叫回来加入行动,他们陆续把安全屋里的古籍装车,沿着崎岖的小路穿过片片稻田和菜地,来到河边的村庄。
曾经海达拉在搜寻古籍时,结识了很多村长。现在他们愿意打开自己的大门,帮忙临时存放装着古籍的箱子。
皮卡载着士兵的尸体和浑身是血、呻吟不止的伤员返回了廷巴克图,他们命令城里的电台播放广播,宣称他们已经击败了政府军。
1月25日早上,15名恐怖分子闯入了研究所一楼的手稿修复和保护室。他们展开了报复行动,将4202份古籍扔在铺着瓷砖的庭院。
堆成小山的古籍里包括了14、15世纪的物理、化学和数学著作,上面满是代数公式、天体图和分子示意图。
恐怖分子将汽油浇到上面,满意地看着书页被浸透,然后将点燃的火柴扔进了书堆。易碎的纸张和干燥的皮革封面瞬间被点燃,火焰蹿了起来,将一根周围摆放着大量古籍的混凝土柱子烧成了黑色。
这些保存了几个世纪的古籍,由廷巴克图最伟大的学者和科学家们创作。它们躲过了法国殖民者和数不清的战乱、纷争,逃过了洪涝、灰尘、细菌、湿气和虫害。
好在恐怖分子从来都懒得去研究所的楼下看看,那里有一间总是黑漆漆的,可控制温度的储藏室。里面存放着10603卷经过修复的手稿。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在对烧焦的纸片进行排列组合,即使知道这是徒劳的,但依然不放过修复古籍的机会。
1981年,海达拉17岁。他的父亲在这一年病逝,家族会议上,家人们聚集在一起,聆听老海达拉的遗愿。
“阿卜杜勒·卡德尔·海达拉,”遗产执行人宣布,“这个人就是你。”所有古籍都交给了海达拉保管。
遗产执行人一条条列举着海达拉的责任和义务:“你无权赠送手稿,也无权售卖手稿。你的义务是保存和保护好它们。”
海达拉不确定这个新角色到底意味着什么,曾经他只是个因为打架而恶名在外的小子。过去他跟随父亲学习阿拉伯语、了解古籍,仅仅是出于兴趣爱好,他担心自己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第二年,海达拉的母亲病逝。葬礼不久之后,艾哈迈德·巴巴研究所的主任来到海达拉的家里,邀请海达拉去研究所一趟。主任轻轻抓着海达拉的手臂,领着他穿过院子走进办公室。
“你看,我们一直在和你父亲合作。他在收集手稿、教育民众理解手稿这些方面做了很多了不起的工作。我希望你也能来。”
他正在考虑经商,或许像父亲当年一样从事牲畜和谷物贸易,他想挣大钱。他很确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整天在图书馆里或是为了某个图书馆忙忙碌碌。
几个月后,主任再一次找上了海达拉。面对海达拉的拒绝,主任对他说:“你可是伟大知识传统的保管者啊!”
主任对海达拉坦言,过去10年,由8位搜寻员组成的团队开始了寻找古籍的任务。他们历尽万难,总共才收集到2500份。之前,法国殖民军队努在该地区盗窃古籍长达数十年之久,收藏者们对政府机构极不信任。
“每当车辆开进村落,村民们都非常恐惧,会将所有手稿都藏起来。”主任定定地看着海达拉的眼睛,对他说:“我想,如果你能来为我们工作,对搜集手稿会有帮助。这会是一个挑战,但我相信你能做到。”
1984年秋天,海达拉成为了研究所的古籍搜寻员。世界著名的廷巴克图文学遗产专家约翰·亨威克受邀,在廷巴克图停留了约一个月,给海达拉上了一堂速成课。
此后,海达拉踏上了漫漫长路。他曾经一路北上深入沙漠,也曾搭乘平底木船沿尼日尔河顺流而下。在研究所工作的第一年,海达拉收集到大约2500份古籍,是同事们过去十年的工作量。
海达拉越来越迷恋这份事业了。平均下来,每个月里有三个星期他都奔波在路上,大多是搭乘平底小船或独木舟沿着尼日尔河航行,然后返回廷巴克图,把收集到的古籍编入目录,稍微休息后再次上路。
最难的一次,他为了购得一部11世纪的《古兰经》,乘着独木舟穿过沼泽、步行两天,只为见到收藏者一面。
为了筹集交换古籍的物资,他花了1万美元,买了50头山羊、2头骡子,大量的大米、小米和布料。当他带着古籍回到廷巴克图,整个人已经身无分文、憔悴不堪。但是他从不后悔走出的每一步。
1993年,海达拉已经收集了1.65万份古籍,这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阿拉伯语手写书籍的公共收藏之一。有人问过海达拉,为什么不将家传的古籍也带到研究所来。
“我不能。”海达拉在继承父亲的遗产时发过誓,绝不放弃任何一份家传的古籍。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曾经想买下海达拉的全部古籍,装满各种钞票的手提箱就摆在海达拉的面前。
2000年1月13日,海达拉为这些古籍找到了最好的归宿,他在世界各地筹集到了足够的资金,盖起了一座私人图书馆。
以父亲满玛·海达拉命名的图书馆正式向世界敞开了大门。海达拉说:“这些手稿表明了伊斯兰教是一种宽容的宗教,我们需要将真相告诉西方世界。”
这座图书馆和廷巴克图城内的众多图书馆一样,最终挺过了发生在2012年至2013年的战火。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图书馆的书架、展柜和储藏室里,已经没有古籍了。
2014年2月海达拉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打开了一个箱子。他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卷手稿,翻开。
这卷500年前的大部头著作被深棕色的山羊皮封面包裹着,保存完好。海达拉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看似潦草的字迹。
每一个注释都标有日期、作者的姓名。学者们注意到了彼此的论点,辩论着法律和伦理的要点,他们之间的这种对话,延续了好几百年。”
中救了出来,装进箱子走了1000公里的路。他合上了箱子,上了锁,招手示意助理将箱子放回储藏室。
这卷手稿还有最后一段旅程要走——回到廷巴克图。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启程,甚至连海达拉自己都不确定。
海达拉的故事,来源于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新书《盗书者》。这是我最近读过最精彩的真实故事之一。也有人看完说:“除了故事本身,它还填补了我对非洲历史认知的空白。”
从1933年开始,1万多箱文物被艰难地运往贵州安顺、四川乐山和峨眉山“避难”。在当时的运输和存放条件下,敌人不仅有日军、土匪和炮火,还有潮湿、白蚁和鼠患。
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范围最广、历时最长、影响最深远的保护人类文化遗产的奇迹,1万多箱文物中除极个别的,都完好无损。
愿意用生命拯救自己国家历史的人,在全世界各地都存在,他们的故事,终于也成为了后人记录的一部分“历史”。